第50章 皇帝查理五世

作者:[英]赫伯特·乔治·威尔斯 | 字数:4712
  神圣罗马帝国在查理五世统治时期达到了它的巅峰时期。他是欧洲历史上最卓越的君主之一。有一段时间,他大有成为继查理曼之后最伟大的君主之势。

  他的伟大并不是他自身所造就的。这大部分是他的祖父马克西米连一世(公元1459年至公元1519年)的成果。世界上有些家族通过战争、有些家族利用阴谋来夺取权力,而哈布斯堡家族用的则是联姻政策。马克西米连以哈布斯堡家族最初的遗产奥地利、施蒂里亚、阿尔萨斯的一部分,及其他一些地区开始了他的事业。他通过婚姻——这位夫人的名字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得到了尼德兰和勃艮第。他的第一个妻子死后,他失去了勃艮第领地的大部分地区,但仍然保住了尼德兰。后来,他又试图利用婚姻得到布列塔尼,但没有成功。公元1493年,他继承他父亲弗里德里希三世的皇位成为皇帝,又靠婚姻得到了米兰公国。最后,他又让儿子娶了费迪南德与伊莎贝拉的弱智女儿,他们是哥伦布的支持者,当时不但统治着新近统一的西班牙,统治着撒丁岛和两西西里王国,还统治着巴西以西的美洲的绝大部分地区。因此,他的孙子查理五世,继承了美洲**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在土耳其统治之外的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欧洲领土。公元1506年,他又继承了尼德兰。在公元1516年他的外祖父费迪南德去世以后,由于母亲懦弱无能,查理五世便成了西班牙实际上的统治者。公元1519年,他的祖父马克西米连去世,公元1520年他就被推选为皇帝。当时他才20岁,还是一个稍显幼稚的年纪。

  查理五世是个外表看起来不太机灵的青年人,有着厚厚的上唇和长长的下巴。他生活在一个少年君主辉煌的时代。公元1515年,弗朗西斯一世在他21岁的时候继承了法兰西的王位。公元1509年亨利八世登上了英格兰王位的时候才18岁。当时印度有巴贝尔(公元1526年至公元1530年),土耳其有伟大的苏里曼(公元1520年),二者都是特别有能力的君主。而教皇利奥十世(公元1513年)也是一个非常杰出的教皇。教皇和弗朗西斯一世试图阻止查理被选为皇帝,因为他们害怕如此多的权力集中于一人之手。弗朗西斯一世和亨利八世都参与了皇帝的选举。但是哈布斯堡家族有着长期建立起来的当皇帝的传统(从公元1273年开始),再加上积极的贿赂确保了查理被选为皇帝。

  这位年轻人刚登上皇位时,就像是一个华丽的木偶一样受他的大臣摆布。不过渐渐地,他开始维护自己的权威并掌握控制权。他开始意识到危及自己高贵地位的复杂势力。皇位虽然显赫,但同时也是极不稳定的。

  从他的统治刚一开始,他就面临着路德的鼓动在德国激起的暴乱。在教皇反对他当皇帝的情况下,他有理由支持宗教改革。但是他生长在西班牙,这是各国中天主教最为盛行的地方,他下决心反对路德。因此,他与支持新教的各诸侯尤其是萨克森选帝侯发生了冲突。他发现自己正处在将要使基督教世界分化成两个敌对阵营的**的开端中。他真心诚意地想弥补这个裂口,但最终失败。德国又发生了波及全国的农民革命。这是一场把政治问题和宗教纠纷纠缠在一起的骚乱。同时,这次内部的混乱又混入了来自东西方对帝国的夹击。西边是他精神上的对手弗朗西斯一世,东边则是非常活跃的土耳其人,他们现在在匈牙利,与弗朗西斯一世结成联盟,并向奥地利的一些统治区域索取进贡。查理虽能自由控制西班牙的金钱和军队,但要得到德国的任何有效的资金援助都是相当困难的。他在社会和政治上所遇到的麻烦又混入了财政危机,他被迫借债,但这将使他破产。

  总的来说,查理联合亨利八世成功地对抗了弗朗西斯一世和土耳其人。他们交战的主战场在意大利北部,双方的将帅都很平庸。他们的进退,主要看是否有援军到来。日耳曼人侵入法国,进攻马赛没有成功,只好退回意大利,却失去米兰,并被围困在帕维亚。弗朗西斯一世对帕维亚进行了长时间的围攻,被德国新到的援军击败,受伤被俘。但这也促成了害怕查理势力过大的教皇和亨利八世联合起来反对查理。波旁将军率领的德**队在米兰因为领不到军饷,强迫而不是跟随其统帅进攻罗马。他们攻下这个城池并大肆劫掠(公元1527年)。在掠夺和屠杀进行的时候,教皇躲在圣安极乐城堡避难。最终他花了40万金币才遣走德军。这场长达10年的混战拖穷了整个欧洲。最后,查理皇帝在意大利取得了胜利。公元1530年,他在波伦亚接受了教皇加冕,他是最后一个由教皇加冕的德国皇帝。

  与此同时,土耳其人正入侵匈牙利。公元1526年,他们打败并杀害了匈牙利国王,占据布达佩斯。公元1529年,苏里曼大帝几乎占据了维也纳。皇帝大为担忧,倾全力来驱赶土耳其人。但是他发现,即使强敌压境,他所遇到的最大困难仍是使德国诸王侯团结起来的问题。在一段时间里和弗朗西斯一世很难和解,一场新的法兰西战争爆发了。到公元1538年,查理占领了法兰西南部后,才使他的对手转**度。于是,弗朗西斯一世和查理建立起了反对土耳其的联盟。但是一些拥护新教的王侯们,即决心和罗马决裂的德国王侯们,结成了施马尔卡尔登同盟,共同反对皇帝。查理不得不放弃将匈牙利变为基督教国家的想法,集中精力解决德国内部争斗。他明白,这些斗争仅仅是战争的开端。这是一场战争,是各个领主为了权力所进行的激烈的无理智的争吵,时而爆发为战争和破坏,时而又隐藏起来搞阴谋和外交。这种斗争就是王侯政策的“蛇袋”,它将不可避免地滚落到公元19世纪,一次又一次地消耗和**中欧。

  查理皇帝似乎没有抓住在这些危机中起作用的重要因素。就他所处的时代和地位来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似乎把将欧洲撕裂成战争碎片的宗教纷争完全看作真正的神学上的分歧,故多次召开各种会议,试图对其进行调解,也尝试过发布告书和声明。研究德国历史的人必须详细了解纽伦堡的宗教合约、雷拉斯堡的议会决议案,以及奥格斯堡临时和约等文件。这里我们只是提到这位盛极一时的皇帝烦恼生活的一些细节。事实上,欧洲的各种诸侯和统治者,几乎没有一个在行动上是有诚意的。世界上广为扩展的宗教纠纷、平民对于真理以及社会正义的渴望、当代知识的扩展,所有这些仅仅是诸侯外交的想象中的反驳理由。英王亨利八世以一本反对异端的书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他被教皇授予“信仰守护者”的称号。他爱上了一个名叫安娜·博林的少妇,急着想和他的第一个妻子离婚。他还想夺取英格兰教会的巨额财富,于公元1530年加入新教诸侯的行列。瑞典、丹麦、挪威都已站到新教的一边了。

  德国的宗教战争开始于公元1546年,即马丁·路德去世后的几个月。我们没有必要讲述战争的详情,新教的萨克森军在洛肖遭到了惨败。皇帝剩下来的主要敌人——黑森的菲利普,也因犯了背叛信仰一类的罪而被捕入狱。土耳其则以每年向它进贡为条件退兵。公元1547年弗朗西斯一世逝世,皇帝如释重负。因此,到公元1547年为止,查理进行了某种安排,并为使未取得和平的地区实现和平尽了自己最后的努力。公元1552年,整个德国又陷入战争,查理从因斯布鲁克逃出才免于被俘。公元1552年,伴随着帕绍条约的签订,开始了另一个不安定的平衡局面。

  这就是查理统治32年间的政治概况。研究欧洲的全部思想如何集中在对欧洲霸权的争夺上,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无论是土耳其人、法国人、英国人还是德国人都还没有在美洲**上发现任何政治上的利益,也没有意识到通往亚洲新航线的重要性。美洲**上大事不断。科尔特斯仅率领少数人,就替西班牙征服了新石器时代的墨西哥帝国;皮萨罗越过巴拿马海峡(公元1553年),征服了另一奇异的土地秘鲁。但是这些事情对欧洲人来说,仅仅表明流入西班牙国库大量有用的白银。

  帕绍条约签订以后,查理开始产生了一些奇特的想法。对于他的帝国的成就,他感到彻底厌倦,不再抱有幻想。他产生了对欧洲对手的不可遏制的烦躁。他的体质天生不好,天性懒散,并大受风湿之苦。他决定退位。他把全部的德国统治权交给他的弟弟费迪南德,西班牙和荷兰则传给了儿子菲利普。然后,他怀着庄严的理想,到于斯特修道院中过起了隐居生活。该修道院位于塔古斯河谷北面,一个橡树和栗树包围的小山中。公元1558年,查理死在这里。

  对于这次隐退,以及这位疲惫、威严、厌世的伟人放弃世界的权力,有很多伤感的文字,说他想在简朴的孤独中追求与上帝在一起时的平和心境。但相反,他既不孤独也不简朴。他带了近150名随从,他的住处辉煌放纵不亚于皇宫,却没有皇宫的辛苦。菲利普二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对他来说父亲的建议就是命令。

  如果说查理对管理欧洲失去了兴趣,那么还有一些别的更直接的东西使他感兴趣。普雷斯科特写道:“大多数奎克塞达、加兹特罗与巴利亚多里德的国务大臣之间的日常书信中,几乎每一封信最终都会或多或少的谈论到皇帝的饮食和疾病。就好像时事评论一样,一个话题自然接着另一个话题。罕见的是这样的话题已经产生了与政府部门沟通的负担。国务大臣们在阅读这些把政治和烹饪奇怪结合的信件时忍住笑意恐怕是一件难事。从巴利亚多里德到里斯本的特使,常常受命绕道亚兰迪拉采购皇帝餐桌上的原料。每个星期四,他必须带鱼回来用于次日的斋戒。查理认为附近的鳟鱼太小,总是叫人从巴利亚多里德送大的来。他喜欢所有鱼类,事实上,是喜欢任何一种性质和习性像鱼的东西。鳝鱼、青蛙、牡蛎占据了他的菜单的重要位置。罐装的鱼,特别是凤尾鱼,非常受他的欢迎。他常为没能从低地国家一带获得更多的这种鱼深感遗憾。他尤其爱吃鳝鱼饼……”

  公元1554年,教皇尤里乌斯三世特许查理免除斋戒,甚至允许他在行圣礼时仍可在早上不守斋戒。

  饮食与治疗,变成主要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养成读书的习惯,但他像一位描述者所描述的那样发表一些“优美而绝妙的评论”。他喜欢摆弄机械玩具,喜欢听音乐和布道,有时也关心国事,但这不过是他的消遣罢了。他与皇后感情很深,皇后的逝世,使他的心神转向宗教。他的宗教十分死板,注重仪式。每逢四旬斋期的星期五,他总要怀着虔诚的信念和修道士们一起鞭打自己,直至出血。这种苦刑和痛风病,使查理释放了出于政治的考虑而压抑的对宗教的热情。巴利亚多里德附近出现了新教徒时,他十分震怒:“告诉宗教法庭的庭长和他的议会,一定要忠于职守,在罪恶蔓延之前,用斧头把它连根斩断。”尽管他有这样的疑问:对这类罪犯我们不通过一般审讯也不加同情是否正确?但他还是认为:“一旦这些犯人得到了宽恕,就会有机会重新犯罪。”他还以自己在荷兰的行动为例,宣布:“执迷不悟者烧死,悔悟者斩首。”

  几乎可以成为他在历史上的地位和所扮演的角色象征的是他对于葬礼的过分关注。他似乎有种直觉,觉得欧洲某些伟大的东西已经死去,非常需要举行葬礼对未偿还的一切画上句号。他不仅参加在于斯特举行的每一次真正的葬礼,而且他还为不在场的死者举行仪式。他就曾在妻子逝世的周年忌日,为纪念她而举办了一次葬礼仪式,最后,他为自己举行了葬礼。

  “小礼堂的四周挂着黑幔,虽然有千百支蜡烛,发出的烛光尚不足驱散黑暗。教会的信徒个个身着正装,皇帝的所有家属也身穿黑衣,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围绕在教堂中央一个蒙着黑布的灵柩周围。接着,葬礼仪式开始了。在修道士的哀悼声中,人们替离去的亡灵祈祷,祝愿他进入天国。当主人死亡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时——或许他们是被感动了,又或者是对主人表现出来的懦弱表示怜悯,悲哀的侍从禁不住放声大哭。裹在深色斗篷里的查理手持一根点燃的蜡烛,夹在家属当中,做自己葬礼的旁观者。最后,他把蜡烛递给教士,表示他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万能的神。这次悲哀的丧礼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次假葬礼后不到两个月,查理死了。神圣罗马帝国短暂的辉煌,也同他一起消逝了。他的领土早已分给了弟弟和儿子。神圣罗马帝国以一种衰弱、将死的状态一直撑到了拿破仑时代。直到今天,它的未被埋葬的传统,仍毒害着政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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