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发狂地鼓吹。

　　海浪，愤怒地暴跳。

　　在珊瑚岛那个方向，有一团鬼影慢慢地游动，有一股微弱的手电光闪现。

　　小舢舨，在风里摇，在浪上跳，一直奔着那团鬼影子冲过去。

　　独眼蟹抬头看，鬼影越来越近，手电信号催他快快靠近。

　　独眼蟹扭头瞧，金银岛越来越远，没有人追赶。

　　独眼蟹也喜得发疯了。

　　他想：千难，万难，总算逃出**的手下，总算有了报仇雪恨，恢复二十年前那种旧日月的时机。

　　他想：顶多再有二十分钟，就能靠到珊瑚岛开来接应的船上了；**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我了。

　　他使劲地摇着桨，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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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眼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仍然在人民的天罗地网里。

　　众民兵已经下了海。

　　机帆船已经起了航。

　　巡逻的海军战舰，也开动了螺旋桨。

　　反革命分子的死对头、西沙的女青年，已经泅渡到他的舢舨跟前了。

　　阿宝不声不响地奋力地游着。

　　阿宝看到小舢舨越行越快。

　　阿宝看到那团鬼影越靠越近。

　　阿宝认识到最严峻的考验摆在面前。

　　阿宝决定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实践自己的誓言。

　　阿宝有信心取得胜利，决不放走这个死不改悔的反革命分子。

　　她现在没办法举枪射击。

　　她打算抓住活的敌人回岛。

　　鬼影不敢前行，停在那儿，慌乱地打手电信号。

　　舢舨拼了命地摇动往前赶。

　　阿宝奋力地游着。

　　大浪，从她头上打过去。

　　大浪，把她整个抬起来。

　　她感到一阵力乏、气短，头目眩晕。

　　她耳边响起东方红的音乐声。……

　　她一咬牙，一使劲，冲向前。

　　她靠近了舢舨。

　　她抬手扒住船舷。

　　她一跃身翻了上去。

　　独眼蟹吓慌了，手电掉进海里。

　　阿宝举起枪：“独眼蟹，往回摇！”

　　独眼蟹要扑过来。

　　阿宝“哗啦”一声打开了枪栓。

　　独眼蟹停住手，让舢舨转了个弯。

　　阿宝命令：“快！不然要你的命！”

　　独眼蟹扭头看一眼，那团鬼影又在打手电信号。

　　阿宝又命令：“不许回头，摇船，走！”

　　独眼蟹咬咬牙说：“告诉你，阿宝，这地方如今是我们的天下了，你不如乖乖地放我走。要不然，哼，你看不见吗，我们的船，就到跟前了！那上边有军队，有大炮，有机枪。你就算打死我，你也活不回去。”

　　阿宝大声地说：“反革命分子，你莫要做梦啦！这里是我们人民的天下，永远都是我们人民的天下，谁也救不了你的命，谁也改变不了你们灭亡的下场！你想卖国，想恢复旧社会，永世千年也办不到！你只有投降，转回去，才能得到宽大处理！”

　　独眼蟹浑身打抖，魂都飞了。

　　阿宝从容不迫，越来越坚强了。

　　独眼蟹想：我得跑，不跑就算完蛋！

　　阿宝想：反正上了舢舨，就跑不了他；如果敌人的船追上来，就先干掉独眼蟹，再拼上一死，敌人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祖国不会受到任何损失，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想到这里，感到特别幸福，特别自豪。

　　她仿佛面临的不是一场严峻的生与死的考验，而是做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独眼蟹一只手摇桨，偷偷地腾下一只手，要从船板上提小包裹。

　　阿宝眼睛敏锐动作快，一脚踩住了包裹。

　　独眼蟹只好松手，一翻身跳下海。

　　阿宝朝着那吞没了独眼蟹的海浪冷笑一声。

　　独眼蟹潜出好远才钻出头来，换一口气，又拼命地朝那团鬼影游去。

　　阿宝不慌不忙地稳站在舢舨上，从从容容地举起步枪，推上一颗仇恨的子弹，冲着独眼蟹瞄准。

　　独眼蟹又一次潜进海水里。

　　独眼蟹又一次钻出脑袋。

　　阿宝抓住了这个时机，手指扣动扳机，步枪随着“砰”的一声响。

　　独眼蟹应声沉进海水里——他的尸首又被海水翻上来，再一次沉下去了。

　　阿宝这时候才感到心跳，跳得厉害。

　　这是兴奋的心跳，喜悦的心跳。

　　她把年轻的面孔，有些发热的面孔，亲切地贴在手中握的枪膛上。

　　枪膛也是发热的。

　　浪花在她身边欢跃，要登上舢舨跟她拥抱，或者要跟她亲切地握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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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泅渡的民兵赶到了。

　　十多双大手一齐扒住船舷。

　　阿宝抬头看看前边的那团鬼影，已经消失。

　　两条机帆船开过来了。

　　人民海军的战舰，到“鬼影”出现的地方转个大圈子，也转了回来。

　　这时候，东方的天水线上，升起了红亮亮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