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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不明所以的狂怒将我控制住，激起了我内心深处本能的凶猛。我的脑海里充满了与这些动物搏斗的血腥画面，那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却如回忆一般闪现。我必须要上前去啃食它们的脖子，撕咬它们的身体，直到将它们杀死。因为它们是我的敌人。

　　尽管我已经被熊熊怒火侵蚀，但仍然能感觉到大奶猫的恐惧。它肌肉紧张、面部僵硬，皮肤和气息表露出了一切情绪。它的腿部肌肉紧缩，明显是打算要逃跑了。

　　可逃跑不是个好办法。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狼群，狼群是不会轻易放弃猎物的，它们会穷追不舍，而身后又是高不可攀的岩壁。所以如果它想逃走，只能沿着岩壁左右的一个方向跑下去，总会被狼群追上的。

　　它真的跑了，沿着岩壁飞奔。狼群见状，立马全体追击。它们距离大奶猫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移动迅速，想要半路拦截。

　　感觉到大奶猫的无助，我拔腿就向逃亡的它追去。这样就算它被抓住了，也不会孤单太久。

　　狼群以迅猛的速度向大奶猫逼近，很快便赶上了。它们一跃而起，几乎就能将大奶猫捕获。不过大奶猫从它们的身体底下逃了出去，以一个惊人的飞跃跳到一棵树上，敏捷地抱住树干往上爬，爪子插入树干的声音清晰可辨。

　　郊狼混乱无序地停了下来，它们看似迷惑不解，却依然保持警戒。我趁机向大奶猫躲避的树走去，寻思着要站在树下保护它。气喘吁吁的狼正吐着舌头，望向树枝上的大奶猫。它们往后退了一些，像是担心大奶猫会越过它们头顶，从树上跳跃下来。郊狼拥有厚实的尾巴，尖尖的耳朵和冷峻、丑陋的面容。当它们察觉到了我的举动时，不约而同地转头凝视着我，用邪恶的眼神打量着我。它们是一个狼群，而我势单力薄。

　　我缓缓走向那棵树，闻到大奶猫就在树上面。我知道它在害怕，但是我没有害怕。我想要战斗。

　　三匹小公狼向我走了过来，拦住我的去路。等到足够接近，只需跳几步我就能触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又退了回去。母狼依旧站在树的那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奶猫。

　　小公狼想来阻挠我，却畏畏缩缩的。我明白它们是在假装懦弱，设计引诱我扑向它们，这样它们就能围捕我了。

　　我背靠着石头，愤怒地叫了起来，由之前的低吼变成狂吠。我一往前，他们就后退，只有一匹狼飞蹿到一侧。当我转头直视这匹挑衅的狼时，另一匹狼也从另一侧蹿了上来，而且最前面的狼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的咽喉。但是它们很快又退回去了。

　　我不明白它们在打什么坏主意，为什么要分开两边向我走来，而不是直接发起正面攻击。我有一股冲动，想去追赶离我最近的那匹狼，但又觉得应该留下来保护大奶猫。我不愿留它独自蜷缩在树上，它总要下来的。卢卡斯肯定希望我能解救它。

　　我应该先对付迎面而来的几匹小狼，再去接近蠢蠢欲动的母狼。

　　郊狼们还安安静静、无动于衷，而我吠叫得疯狂，龇牙咧嘴，牙齿碰撞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身后的岩壁似乎妨碍了它们进攻。

　　一匹狼从侧面向我猛扑过来，我转身撕咬，却落了空。此时另一匹从后面进攻的狼已经咬住我的尾巴，我立刻掉头扑向它。这次我没有失败，前牙咬进它的身体，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它尖叫着逃脱了。

　　三匹小狼在我周围踱步，而我以一种挑衅的姿态站立着，继续吠叫，宣泄愤怒。

　　接着，我闻到了一股人类的气味。郊狼们似乎没有察觉，但我能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他们的出现或许会影响这场战斗。

　　我看着被我咬伤的小狼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倒在地面上，尾巴和耳朵都下垂了，而剩余的两匹小狼还在继续战斗。它们向我冲来时，我一口咬向距离我较近的那匹狼，扯下了它的一点儿毛发。在它退回去的同时，另一匹狼扑了过来，牙齿在我耳边咔咔作响。

　　突然，四匹狼都僵住了，扭过头去。它们明显嗅到了人类的气味，并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嘿！”一个男人吆喝道。

　　几个男人走出树林，穿过平地一路向我们冲过来。郊狼们放弃了自己嗜血的**，灰溜溜地逃跑了。母狼是最后离开的。我追在它后面，不过跑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我还是觉得不能抛下大奶猫。于是，我转身朝大奶猫躲藏的那棵树走去。

　　几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速度渐渐放慢。他们身后都有个大背包，跟卢卡斯去远足时背的一样。“它受伤了吗？”我听见其中一个人喘着气说道。他边说边放慢脚步，用身上色彩鲜艳的衬衫擦拭着汗淋淋的脸。

　　“嘿！看这里，小狗，快看向这里，狗狗！”另一个人大喊道。他的脸上长满了胡子，使我想起了我的朋友泰。

　　头顶上方响起了轻微的刮擦声，我知道是大奶猫在紧张兮兮地抓树枝。

　　他们陆陆续续停止了奔跑，走得很慢。其中的两个人双手按在屁股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他们不断靠近，我提高了警惕。我已经花费了许多心思避免与人类接触，而现在一大群人正向我走来。大奶猫肯定会被他们吓到的，即使他们身上有食物。

　　可他们毕竟是人类啊！因为期待被他们的双手抚摩，我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摆动了起来。

　　“看！看那棵树，树上！”那个穿着鲜艳衬衫的男人兴奋地喊道。他举起手，一根手指指向空中。

　　“那是只野猫吗？”满脸胡子的男人问道。

　　“不，那是一只美洲狮，年幼的美洲狮！”

　　另一个男人拿出了手机，将它举在鼻子前方。我听见大奶猫在树枝上移动，便抬头看向它。它正看着那些人，眼睛睁得圆圆的，耳朵扁平。

　　我看到一只吓坏了的猫。有些猫害怕人类，当人类接近的时候，它们就会设法逃跑。现在，那些人已经足够接近了，近到可以把球扔到我身边的距离了。“你拍到了吗？”穿鲜艳衬衫的男人问道。

　　“拍到了！”将手机举到鼻子前方的男人回答道。我不理解他们在做什么，但能看出他们继续在靠近，即使速度放慢了许多。他们所有人都看着树上的大奶猫。

　　“天哪，它太漂亮了！”满脸胡子的男人感叹道。

　　“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见过吗？我从来没在野外看见过。”

　　“它在害怕。”

　　大奶猫的恐惧太明显了，连空气都变得紧张了。它毛皮下的肌肉在抽搐，突然，它从树上跳了下来，飞一样地轻轻落到岩壁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然后立刻飞奔到山丘上，消失在巨石之中。

　　大奶猫逃走了！我跑到岩石边，但岩壁太过陡峭，我翻不过去。我想起猫妈妈从卢卡斯身旁飞奔而过的情形，便觉得大奶猫可能只是走到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穿鲜艳衬衫的男人惊呼道。

　　“狗姑娘，你受伤了吗？你还好吗？”一个头戴软帽子的男人询问道。他距离我最近，友好地向我伸出了双手。

　　我迟疑了片刻。与大奶猫在一起的生活给我注入了一种野性，我被它的气味吸引着，险些就跑去追向它。但是在戴帽子男人的声音中，我听出了仁慈。我舔了舔他伸过来的双手，在手掌上尝到一些鱼油和泥土。

　　“它很温驯。”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几小块肉喂给我。我乖乖坐好，吃了起来。

　　“你在这荒山野岭做什么呢，狗姑娘？”像泰一样满脸胡子的男人边挠我的耳朵边问道。我闭着眼睛，头靠在他的手上。

　　“我觉得是有人在捕杀美洲狮，这是其中的一条猎狗。”

　　“那是合法的吗？”

　　“当然不是，那不合法。美洲狮正濒临灭绝。但一些道德败坏的人会付高价购买一只，将它关起来喂饱，再吹嘘着要杀掉食用。或者只是单纯想要美洲狮的爪子、牙齿或身体的其他部位。”

　　“所以是这条狗把它赶上树了？只有一条狗？”

　　“它看起来是只漂亮的幼年美洲狮。”

　　“然后郊狼出现了。”

　　“没错。”

　　“可怜的狗，险些就被那几匹郊狼捕杀了。”

　　“是啊，幸好你说了要来看看狗吠声是怎么回事。”

　　“听声音就知道它遇到麻烦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狗姑娘？”

　　穿鲜艳衬衫的男人抚摩着我的头，我的尾巴摇摆了起来。“你想在这里等人来认领这条狗吗？”男人们互相看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我能闻到他们的背包里有食物的味道，希望他们是在商量要不要多给我一点儿零食。

　　“不知道，我无法想象一个偷猎者高高兴兴地看着我们的样子，即使我们确实是救了他的狗。”

　　“猎杀美洲狮的人，身上肯定有抢。”

　　“持枪也是违法的，不是吗？”

　　“不一定，起码在这里不是。”

　　“我总觉得，这条狗什么都不在乎。”

　　“很好，但如果哪个手里拿着枪的家伙因为我们吓跑了他的猎物而生气怎么办？”

　　地上放着一个背包，我直截了当地走过去嗅了起来，希望这样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背包里的零食值得拿出来与我分享。我又坐下了，安安分分的，好让他们快点儿做决定。

　　“这条狗怎么办？就这样让它自己走吗？”

　　“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吗，狗姑娘？”戴帽子的男人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了一块零食。

　　“或许我们应该曝光这件事情。”

　　“你想走回圣路易斯山口吗？有对夫妇住在那里，人多，挺安全的。”

　　“算了吧。”

　　“我们就这样继续走吧。”

　　“这条狗怎么办？”

　　“看它会不会跟着我们走。”

　　“如果它不跟我们走呢？”

　　“那它会回去找主人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带上它一起走。”

　　“好吧，我们去见他，你们去抓获捕猎者。”

　　“它看起来很饿。”

　　“你要给它一袋金枪鱼吃吗？”

　　“是的，正想这样。”

　　穿鲜艳衬衫的男人蹲跪在背包旁边，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拿出一小包东西，轻轻地撕开包装纸，一阵沙沙声响过后，一股鱼的油香味随之飘了出来，与我在戴帽子男人的手掌上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他把一大块鱼肉放在石头上，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就吃完了。吃完后，我还舔了舔嘴唇上的油。

　　“你觉得我们距离149号公路还有多远？”满脸胡子的男人问道。

　　“大概还有十英里[1]没走吧。”

　　“我们快点儿赶路吧。”

　　他们把背包拿起，背在身后。对我来说，那意味着不再有鱼吃了。人类太厉害了，总是能找到食物，可是有时候好狗狗都还没吃饱，他们就结束了晚餐。

　　他们没有给我套皮带，也没有呼唤我，但是他们看我的样子，像是希望我能跟着他们走。我跟在他们后面，很快又走回到小径上了。可是他们走在相反的方向上，这样只会离我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远，离卢卡斯越来越远。

　　我犹豫了。我是要回家的，可是他们给我的鱼尝起来出奇的美味，我还想吃。

　　我们穿过了一条小溪。走在溪水里的时候，徐徐的微风掠过水面给我带来了大奶猫的气味。男人们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人类似乎总是察觉不到不远处的味道，甚至不会为一些值得注意的味道停留，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应该养一条狗，因为狗不会错过那些味道，即使被皮带牵着，也可以停住脚步留意周围的动静。

　　这时候，我明白了大奶猫已经停止逃跑，并且就躲在小径的上坡。我也明白，它不会再离我们更近。

　　“我想我们应该带着这条狗一起回杜兰戈。”其中一个人说道。

　　“然后把它送到动物管理处吗？”

　　“或许吧。”

　　“它会不会被杀死？”

　　“不知道。它这么漂亮，看起来像是牧羊犬和罗特韦尔犬的杂交品种。”

　　听到“狗”这个字，我抬起了头，以为他们要给我东西吃。可是大家都在走路，没有人将手伸进背包里拿食物。

　　“你确定吗？你有没有见过？我觉得它更像一条斗牛犬，不是脸像，是体形。”

　　“米奇，它可以睡在你的**里。”戴帽子的男人笑着说。

　　当天色开始变暗的时候，他们用布搭建了几间小屋。他们取出一个小金属盒子，用它煮了些食物，我也吃到了一些。我最喜欢的是奶酪酱，不过我什么都吃。为了鼓励他们喂我吃更多东西，我甚至吃了我不喜欢吃的蔬菜。

　　“它吃四季豆会放屁吗？”其中一个人问。

　　“所以我说，它睡你的**。”

　　我们坐着等待夜幕的降临。大奶猫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了，我知道它就在附近。看到我躺在那么多人的脚下，它会怎么想呢？夜晚是它在一天当中最好动的时候，那时候我只想睡觉，而它想扑到我身上玩耍。如果我实在太累了，它就会安安静静地走到黑夜之中。我的鼻子能闻到它走路的方向。

　　我正迷迷糊糊地听着人们交谈，希望可以听到我能理解的话，最好与食物有关。突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掠过我的鼻间。肯定是大奶猫成功捕获了什么，即使我没有在它身边帮忙。我想起了它最近捕获过的一只小动物，味道闻起来是一样的。

　　大奶猫一定会带回猎物与我分享，可是我不在。

　　我已经休息够了，轮流走到他们面前摆动尾巴，希望他们能抚摩我。我在玩“上班”游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有狗陪伴，人们总会感到更加安慰。他们也不例外，当我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们对我很好，给我食物吃，可是他们属于那种乐善好施却把我从卢卡斯身边带走的人。我跟着他们，是因为我有一种强烈的想与人类在一起、想吃晚饭的**，但是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我要回家。

　　“真乖。”戴帽子的男人抚摩着我的胸口对我说。我舔了舔他的脸。

　　在他们忙着把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我转身走进夜色当中去寻找大奶猫。

　　[1]一英里约等于1.6千米。